海贵人款移莲步,近至纯妃身侧。
“姐姐,”她轻启朱唇,眼波微转,秋水般掠过魏嬿婉低垂的发顶,“适才那小宫女,临危不惧,护主情殷,真真是个水晶心肝、琉璃肺腑的人儿。若非她灵机一动,巧言应对,只怕永璋阿哥要受好大的委屈,连带着姐姐的清誉,也难免在圣上跟前蒙尘了。”
“这般忠心耿耿,又伶俐剔透的奴才,实在难得。姐姐,您素来仁厚,这般有功之人,可该好好赏她一番才是。”
纯妃闻言,唇边笑意倏然真切,更添几分施恩者的雍容,曼声唤道:“可心!”
大宫女可心立时如影子般趋前,垂首恭应:“主儿。”
“去,把本宫案上那盘白玉霜方糕,给嬿婉!”她特意顿了顿,语气轻扬,“今日她伺候大阿哥有功,该赏!”
“是。”可心领命,转身从那侍立小宫女捧着的紫檀食案中,小心翼翼地端下了一碟点心。
那白玉霜方糕,莹润如羊脂美玉,表面覆着一层细密如霜的糖粉,清甜的香气丝丝缕缕,钻入鼻端,是这深宫底层从未奢望过的珍馐。
魏嬿婉上前一步,敛衽屈膝,指尖触及冰凉细腻的瓷面时,那微小的分量却陡然化作千钧之重——哪里是糕点的重量?分明是主子金口玉言赐下的认可,是她用一身孤勇胆识,在这森严的宫阙下,为自己挣来的第一缕微光!
“奴婢谢纯妃娘娘厚恩!谢海贵人提点!”
她深深屈膝,头颅低垂,却清晰地感觉到,自己的脊梁竟前所未有地挺直了一分。
四执库冰冷的脏水,家书中催命的字句,那些匍匐于尘埃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到连呼吸都带着卑微的日子,仿佛都被眼前这白瓷碟中,雪也似的方糕,一点点覆盖、掩埋,透出一点点暖意与甜香来。
这份骤得的恩荣,令她心头滚烫,恨不能立时寻一人分享。能分享这悲喜的,唯有那个在泥淖里与她一同挣扎过,深知她所有卑微与渴望的旧人。
于是,趁着主子们歇中觉的空当,她将几块珍贵的白玉霜方糕,用素净的油纸仔仔细细包裹起来,动作又快又轻,如同呵护一个易碎的美梦。
春婵还在四执库当差。
这熟悉的地方,空气里永远弥漫着皂角和霉味混合的气息。
魏嬿婉一眼便瞧见那灰扑扑的身影,正弯着腰,在一排巨大的洗衣盆前,奋力搓洗堆积如山的衣物。那单薄瘦削的脊梁,在无休止的沉重劳作下,仿佛随时要折断。
魏嬿婉的心猛地一酸,那背影分明就是不久前的自己!
她快步上前,轻声唤道:“春婵!”
春婵闻声,茫然地抬起一张泛红的脸。待看清是魏嬿婉,那黯淡的眼眸瞬间被点亮,绽放出惊喜的光芒:“嬿婉!”
“快随我来!”魏嬿婉拉着她避开管事嬷嬷的视线,如同拉着自己失散的半身。
两人仍如往昔般,缩在冰冷的石阶上。
这坚硬硌人的石阶,曾是她们小小的避风之所,能在此暂喘一口,便是难得的福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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