衣衫褴褛、几近呆痴的阮氏缓缓走来。阮氏目视墓碑,跪拜墓前,忍不住失声啜泣,话语喃喃:〃崇焕,夫君啊!想不到你没有丧命敌手,反被昏君残杀!你我夫妻竟如此诀别!让妾身给你捧上一■土吧!〃
阮氏双手扒土捧着撒在新坟上。
阮氏祭奠完毕,站起身来,却猛地发现残破被毁的袁母祠堂竟近在咫尺。
这是茅元仪和杨宛素有意安排的,旨在让袁氏母子厮守相伴。他们伴着阮氏来到被毁的袁母祠堂。
只见残壁断垣,杂草丛生,袁母塑像七零八落地碎裂在地。但崇祯亲题的横匾〃岳母风范〃四个大字仍依稀可辨。
一阵清风吹来,枯叶萧萧飘零。
阮氏跪在破碎的〃岳母风范〃横匾前,用带着血痕的双手,缓缓抚摸着袁母的塑像,热泪滚滚:〃母亲大人,您老人家高风亮节,为使崇焕精忠报国,毅然纵火焚身,可怎么会想到崇焕为大明江山耿耿忠心,出生入死,却落得个千刀万剐的下场!母亲,您说天理何在?公理何在啊?您老人家也一定含冤九泉吧!母亲,崇焕!袁氏名节,凛然浩天!妾身随你们一起去吧!〃
阮氏言毕,跃身一头撞向石柱!
杨宛素哭着忽然一声惊叫:〃嫂夫人!〃
茅元仪连忙上前,抱着阮氏,阮氏已经气绝身亡。他轻轻放下阮氏,泪水汩汩涌淌,仰天长啸:〃满门忠烈!千古奇冤啊!〃
杨宛素百感交集,心中陡地诵出《窦娥冤》中那悲怆的唱段:〃地啊,你不分好歹何为地?天啊,你错勘贤愚枉为天!〃
谢尚政官邸。
〃砰,砰,砰!〃一只粗壮的手敲着谢府朱漆大门。
身佩腰刀的彪悍家丁打开大门,定睛打量着来人:〃大人您……找谁?〃
来人即祖象升,他万里风尘地赶来京城,马未卸鞍便直奔这里。
〃这不是谢府吗?〃祖象升轻蔑地扫视一眼,径自走进,〃老爷我找谢尚政!〃
家丁见祖象升来势汹汹,连忙拦阻:〃谢大人不在府上。〃
祖象升穿过天井,走进客厅,一屁股坐下:〃不在府上在哪儿?〃
家丁盯视祖象升,仗势充硬:〃不知道!〃
〃怕是知道不说吧?〃祖象升瞪视家丁一眼,站起来探身察看东西厢房。
家丁见来者不善,便趁祖象升不备,拔刀从背后一刀砍去!
哪知祖象升粗中有细,早有防范。只见他返身一脚,踢飞家丁手中腰刀,随即拔出佩剑,一把揪住家丁,冷笑一声:〃看来奴才和主子一样,就会暗算害人!说!谢尚政到哪儿去了?〃
家丁两腿筛糠:〃这……〃
祖象升双目怒视:〃说,饶了你狗命;不说,宰了你!〃
〃大人饶命!我……我说!〃家丁磕头如捣蒜,连连求饶,〃谢大人为避凶险,在温大人、温体仁府中。〃
时近傍晚,茅元仪和杨宛秦方将阮氏与袁崇焕合葬完毕。
暮雾中的龙潭湖畔,一座更大的新坟矗立湖边。
墓碑上写着〃督师袁崇焕妻阮氏合墓〃。
雇请的几个农夫立好墓碑,用锹拍打拍打坟上的土后离去。
茅元仪和杨宛素目视新坟,泪水流枯,心灰意死。
杨宛素见天色已晚,正欲同茅元仪一道返家时,谁知茅元仪竟突然转身施了一礼:〃宛素,为夫有一事相求!〃
杨宛素一怔:〃你我患难夫妻,何言求字?〃
〃请爱妻一定先答应我!〃
〃好,我答应你。什么事啊?〃
茅元仪将随身携带的袁崇焕文稿拿出来,郑重地托在手上:〃这是崇焕兄的文稿《督师纪略》,现将它托付给你,请爱妻务必妥善保管。〃
杨宛素肃然接过文稿:〃请夫君放心,宛素一定将它视同生命,有宛素在,就有文稿在!〃
茅元仪又施一礼:〃那就多谢娘子啦!〃
杨宛素和茅元仪自结婚以来,二人情深意切,从不分彼此,也没有任何隔阂与客套,今见茅元仪如此多礼,不由得疑惑地望着茅元仪:〃元仪,你今天是怎么啦?〃
茅元仪没有回答,而是缓步走向湖边:〃宛素,你我夫妻一场,虽然相亲相爱,可我却没能让你得到幸福安宁。相反,这两年多来,你一直随我担惊受怕,受苦受累。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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